12月17日 星期四 晴

父亲的细节

我发现了父亲的一个小细节。

大学后难得回家，上上个周末，第二次回家已是深夜。明月伴我，孤灯伴我，还有，父亲的沉重的鼾声伴我。

和往常一样,门前的灯是父亲为我而留的。我轻悄悄打开门，轻悄悄关上门，很小心翼翼，却仍传出一声轻“嘭”。我的心一提，生怕将睡着的父母吵醒，他们都很辛苦。

安然无恙，“咕……呼……”那厚重有节奏的打鼾声仍是那么响亮，有穿透力，我便放下心来——父亲仍然睡着，从声音便能知道。

记忆的匣子打开，一下子把我拉回了几年前的某天晚上。那天晚上，我第一次发现了父亲的细节。

夜深人静，房门没有现在这么旧，还很灵活，轻轻关上不会发出声响。虽然无声地关上了门，并且我的脚步也很轻，但父亲的鼾声却在我发出轻微的动静时停止了。我以为是巧合，在原地等了一小会，父亲的鼾声又出现了。于是我无关风月地往自己房间走去，刚迈出一步，又是在轻微的声音后，父亲的鼾声又停止了。我不禁来了兴致，似乎父亲潜意识里是听的到外面的动静的。为了验证我的猜想，我故意又等鼾声重新出现后又重复试了几次，果然，我想的是对的。此后，每每深夜回家，我都会凭借这个细节来判断我的动作是否会打扰到父亲。

这真是个有趣的细节。

这一次，似乎有些不一样。

轻微的“嘭”声并没有打断父亲的鼾声。于是心中有了疑惑，要知道，他的鼾声在以前石门捕捉到几乎一切的动静的。我心有不甘，于是轻轻用手在门上扣了一记，声音不大，在深夜却也算不小了，鼾声仍然我行我素，自顾自演奏着。我更是不解，用脚蹬了蹬地，“咚”一声，清脆，脆如鼾声，鼾声不止。未果，于是我回房睡觉，伴着鼾声。

清晨，和父亲一同吃早餐。抬头想问问他关于他鼾声的小细节，却发现父亲消瘦的脸庞眼角处，额头上，嵌着比以前多了数道的深深的皱纹，嘴唇干裂，眼圈发黑内凹，再往上看去，几许白发微微上翘着。顿时明白为什么再大的动静都不能再将父亲的鼾声打断了。他累了，工作、家庭将这个曾经帅气的男人连睡觉也浑然没了直觉。

父亲兀自吃着早饭，不觉我在看他。

默然，我低下头，泪水和着米饭，带着父亲的小细节一起进了肚子。

很饱。